胡三本以为这柔弱的宋佰弦一个惊雷炸了他。
谁曾想她双眸入水直勾勾地盯着聂臻问道：“若是你凯旋可愿意娶我？”
聂臻点头，“自然。”
若是他能活着回来，定然凤冠霞帔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她进门。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成亲吧。”
第二个惊雷将胡三都劈懵逼了：明天大军开拔，今晚成亲……
结得是冥婚吗？
阿呸呸呸。
胡一倒是也对宋佰弦刮目相看：“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毕竟成亲对女人是一辈子的事情。
宋佰弦却主意已定，拿起卖身契和银票，将银票递给了春娘子。
“劳烦帮忙办个酒席成么？这些钱够不够……”
春娘子看着宋佰弦道：“你先冷静一下，遇事不要冲动做决定，先冷静冷静。”
宋佰弦点头，“我从来没这么冷静过。”
春娘子将银票推了回去：“我这就找人张罗去……时间仓促，府里还有其他的东西要忙，所以若有怠慢之处……”
宋佰弦道：“一袭嫁衣，两张喜字，两把红烛即可。”
聂臻却不赞同：“成亲怎能仓促……你且等——”
“成了亲我仍旧能等你。”
聂臻脸再次憋得通红，看她的眼神满是柔情，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
战场上刀枪无眼，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谁能拍着胸脯保证能全须全尾回来。
胡三拍了拍聂臻笑道：“小子，艳福不浅啊，成，等老哥晚上我也来喝一杯喜酒。”
说完便离开了。
东宫此时上上下下忙得脚不沾地。
“公文可都整理好了？”
“粮草辎重都已经筹备好了？”
“药品兵刃可都准备好了？”
太子三连问，幕僚们都不白给，一个个有条不紊：“公文都整理好了，沿途的驿站也打好了招呼，紧急奏报都可沿途传达……”
“属下已经跟户部交接了，五万石粮草已经上路，益都、荷州可随时补充，临淄盛产米粮，已经囤了备用，以备不时之需。”
“金疮药，生肌膏，以及军医都已备好，殿下但请放心。”
南宫弘点了点头，一有事他便睡不着，躺在榻上反反复复，闭眼睛就在想东西，来回仿佛摊煎饼。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已经是雄鸡破晓了。
“舅舅那里——”
“国舅大人……”最近国舅大人实在是疯啊，京中许多大户都被国舅带人给抄了。
首当其冲的显国公，京城首富江半城，横行霸道粮商米老板……
基本就是明抢，甚至连罗织罪名都懒得罗织，带了锦衣卫就去抄家，最后都劫完了才不紧不慢道：“国难当头，多谢慷慨解囊……”
生生将人气吐血。
若是这些为富不仁的大户们被打劫，倒是也罢了，毕竟万一漠北打上京城也是便宜了鞑靼。
谁曾想死牢里的上上下下各种穷凶极恶的没来得及秋后处决的罪犯，也都被国舅给放了出来……
乱，真是乱。
幕僚大吐口水，将国舅的所作所为娓娓道来，太子却面色平静：“这些本应该是孤做得。如今得罪人的事情让舅舅做了，便是旁人不能理解他，东宫不能私下诋毁他。”
“你可以不认同他的作为，你能做得，就是闭上嘴巴，用眼睛看！”
“舅舅十八上战场，所作所为定有缘由，若是看不明白，就老实地等。”
被太子不客气地教训，幕僚神色恭敬，垂头忙道：“是。是卑职僭越了。”
正说着，国舅迈进了门槛，这些日子他身上的衣袍星星点点都是血。
换衣都来不及，许多人看到这样肃杀的国舅爷，心都悬起来，说话都大气不敢喘。
不同于太子问话，国舅问话总是问人，“谁负责情报，谁负责补给，与裴潜接头的是谁？”
“张旭，文之祥，杜如海。”
等太子都一一回答之后。
沈云州思忖片刻，“文之祥是文家后人，为人稍显古板，换了，换成周仲明。”
南宫弘疑惑道：“文之祥做事沉稳，周仲明是老五的人……”
沈云州道：“平日里，文之祥可以，非常时期他稍缺急智，书读得过多，脑子死板，周仲明可用。”
另外幕僚道：“周仲明私德欠亏啊……”
周仲明哥哥病逝，他却惦记上了寡嫂，起初还背着人，后来不管不顾白日就往寡居的嫂子房里钻。
京城高门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因为他官职不显，所以御史也懒得参。
国舅蹙眉：“打仗，打得是人，排兵布阵用得是人，运送补给，筹备军需用得也是人，我用这个人，唯一要考虑的是他能力能否担当。”
“私德跟我有什么关系，用一个人，难不成我还要管他裤裆干净不干净，我去给他洗亵裤？”
幕僚：……
太子：“就用周仲明。”
沈云州这才走到太子桌案前，不客气地将他面前的茶盏抄起来——
太子一惊，本想说这个茶盏孤用了，茶凉了。
谁曾想国舅已经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咣当一下，将茶盏丢下，这才吩咐道：“嗓子都要冒烟了，能不废话，别让我废话，各司其职，事情落实到人，明日准时动身。”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等他身影完全消失，大厅的众人紧绷得身子才缓缓松弛了下来。
心里异口同声：娘的，面对陛下都没这么紧张。
沈云州回府的时候，已经夜半了，披星踏月而归，门口的胡一赶紧劝道：“大人，还有两个时辰，您先去睡一会……”
这么连轴转，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沈云州面无表情往自家院子刚要抬脚，耳朵动了动，“什么声音？”
胡一硬着头皮道：“是宋佰弦姑娘和聂臻成亲……”
沈云州脸上闪过茫然，一时半会居然想不起，宋佰弦是何方神圣。
胡一提示：“夫人娘家的异母姐姐……上次被宋重送来的……”
沈云州这才恍然大悟：“聂臻？”
“原本侍卫营的，这次自告奋勇要去做前锋，明日开拔……”
胡一跟在他身后，本以为自家大人该休息了，谁曾想他转过了身：“此时成亲？”
胡一叹息：“这个时候，这份决心，显得难得。”
沈云州没说什么，进屋了。
胡一刚要张罗给主子打水洗漱，不过眨眼的功夫，自家主子换了一身衣服又走了出来。
“走吧。”
胡一：?
饶是他脑子转得快，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云州素来绷直的身子，这几日昼夜不眠不休，显然累极，都微弯曲了些。
“敬新人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