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晓晓背着白飞飞一起回车上的时候,给白雪吓一跳。
白雪看了眼白飞飞身上。先前洁白的裤子已经几乎不能要了，衣服上也到处都是尘土，肩膀上甚至还有好几个乱七八糟的泥印膝盖的位置直接蹭破,全是已经氧化后已经转褐色的血渍,后裤子又被刀片割开,要挂不挂的坠在腿上,刚好露出了膝盖。两边膝盖全都裹着纱布,甚至还在不停的渗血。
伤的可见不轻。
白雪眼皮抽抽，明知道不能看,还是忍不住盯着看，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晕恶心。她赶忙转开视线,跟着付晓晓一起把人搀上车，看着白飞飞忍不住嘶嘶呼痛的模样说道：“不是只试镜吗？怎么弄这么重的伤？李柯那狗东西什么情况？一点防护措施都没做？”
李柯。
那狗东西。
李柯那狗东西？
这两个东西到底是怎么连在一起的？
白飞飞又想起李柯刚才在场上那十足傲气又毫不留情骂人的样子，难以想象这能是用来骂他的。
白飞飞瞪眼,看着白雪：“雪姨，您跟李导很熟的吗？”
“熟啊。”白雪扯着唇角，露出了个要笑不笑的样子,眼神往场馆瞟，目光有点阴恻恻的,那意思像是恨不得下一秒冲进去给李柯两个大耳刮子，再在他倒地后踹两脚：“从小被我殴打到大的，能不熟吗？”
白飞飞沉默一阵。
她其实在场馆内就猜测,那几个小姑娘大约做的是排挤人,甚至动了手的事情。这搁在校园里就叫校园暴力,搁外面那叫小型，李柯大约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以至于对这一类人敬谢不敏,甚至到了直接发牌的境地。
但是李柯那一头小辫儿明明还挺可爱的。
白飞飞心想，要有机会，她想揪揪。
原主从前形象不好，但胜在没有真的闹出过什么事情，只是玩的有些花，所以霍妩帮她说了两句后，李柯就没再多说什么，反而是让她继续表演。
可白雪一定不是欺凌的人，说不定只是爱、的、殴、打。
付晓晓不懂就问：“那雪姨你刚才干啥不进去啊？”
进去了还能给白飞飞撑个牌面，说不定还能顺带套个小人情呢。
白雪跟两个小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就说：“我先前手上出去的全是好苗子，大多都稳进一线了。让他知道我是你经纪人，会折磨你。本来他对你的要求只有六分，而你能给他九分的结果，如果我出现了，那他对你的要求就会是九分，你如果达不到满分，他就会对你失望。不利于你前期成长，你还小，压力不要太大。”
白飞飞瞬间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也因为这一句话有点理解了白雪的苦心。她有点感激，“谢谢雪姨。”
“跟我客气什么。”白雪笑笑，看着白飞飞嫩生生的脸蛋，又乖，忍不住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头，之后说道：“在外头闲的无聊，给你接了一组杂志封面，他们选角还得一阵子，等确定进组时间怎么也要下个月了。趁着这段时间多去刷刷脸，累积一下经验，对你以后发展有好处。”
她现在一没咖位二没作品，甚至包括原主先前拍的那些都……可以说是不堪入目。
她知道白雪接的肯定不容易，何况还是封面。
“好。”白飞飞一口答应。
答应完了她才发现，白雪似乎根本不担心她这次试镜会落选。她眨眨眼，有些出神心想这些老前辈的眼中，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好苗子？
霍妩又已经走到了那一步了呢？她还能追上霍妩的脚步吗？
付晓晓已经把水果从小冰箱里拿了出来，摸了摸，“宝贝吃点，温度刚好。”
白飞飞暂时回神，点点头，先喂了付晓晓一口车厘子，见她吃完，又抓紧塞了块西瓜，说道：“好吃吗？”
“好吃的！”付晓晓双眼亮晶晶，又见白飞飞去投喂白雪，最后才自己开始吃。
盛夏到了西瓜熟透的季节，吃到嘴里很甜。白雪看着白飞飞的样子，忽然就笑了。
“那边我怎么看着好像有人呢……”付晓晓满嘴吃的，也找了个叉子，含糊不清的说：“看着好像你初夜……那个恋情人啊宝。”
白飞飞一愣，顺着付晓晓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已经正午了，太阳热辣辣的照在地上，空气都因此扭曲，出现了阵阵蜃景。不用出去都知道，这温度肯定热的出奇。
白飞飞双手捧着自己手上的果盘，用自己伤的较轻的那条腿支撑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阿妩！”她一边走一边喊，动作慢，但却走的很小心，腿还疼，似乎是怕手上的东西摔到地上。
霍妩扭过头。
白飞飞的头发还有些湿润，些许贴在脸上，让她看着自然又漂亮，也很真实。
白飞飞走到了她身前。
霍妩往后看了眼，熟悉的黑车正在不远处停着，也没有跟过来。她将视线收回，目光在果盘上扫了眼，又将目光落到白飞飞腿上，眉毛终于皱了起来。
“她人呢？”李柯看了眼时间，问嵇梦，“休息时间快到了。”
“您先看着吧。”嵇梦想起什么似的，忍笑说：“这会儿忙着呢，在外头吹风。”
李柯看了眼金灿灿的窗台，想起今天直逼三十八度高温，和场馆内控制在了二十二度还觉得热的汗流浃背的空调，沉默一声说：“是我老了，不懂年轻人了。”
嵇梦耸肩。她也挺不懂年轻人的，虽然她比霍妩也没大几岁。
白飞飞都还没出场馆的时候，霍妩就跟着一起出去了她好奇，鬼鬼祟祟跟着出去偷瞧了眼，以为能看见点什么，谁成想霍妩就杵到一颗光秃秃的秃毛树底下不动了。
跟个杆子似的。
好像也不嫌热。
也不主动过去，就等着人发现她。
那万一没发现呢？就在树底下干等着？
嵇梦那时候还在场内，只不过站在窗户边，饶是如此都有点受不住晒，就提前回来了。
“死别扭。”嵇梦摇头，心想就霍妩这性子，怕也就只有白飞飞一个人还敢这么孜孜不倦的迎着上来了。
这真要跟人在一起，得多累啊。
白飞飞站了会儿，腿生疼，火辣辣的，有点站不太稳，扶住了一旁的小树苗。
树像是刚移栽的，只有她的小腿粗细，倒是长出了新叶，可因为太瘦小，和旁边的大树一比，还是显得有点光秃秃的，她也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树干靠折了。
“你吃点东西吗？”白飞飞献宝似的捧着手上的果盘：“我听梦梦姐说你早上也就只吃了点水果，中午放饭晚，饿肚子不好的。”
霍妩扫了眼。
外卖单子还贴在上面，姓名隐去，只留下个付字。
付晓晓毫不吝啬，给白飞飞点的水果都是好的现切，还有这季节很难看到的进口水果，车厘子，蓝莓，甚至还有直接剥好的山竹，店名也是她熟悉的，质量虽好，可也贵。
白飞飞叉子上是一块西瓜，块不大，被她咬掉了一小口，很小的一小口，有几颗牙印还留在上面，有点可爱。
霍妩伸手接过，盯着那块西瓜又看了眼，说：“没叉子。”
白飞飞一愣，脸色有点窘迫，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手上那块被咬了一口的西瓜。
刚才车上是她和付晓晓跟白雪一起吃的，叉子本来是够的，但是三人都用了不同的叉子，就没有了。
“我……”
“不吃了。”霍妩又把东西重新塞回白飞飞手上，漫不经心说道：“白雪在等你，上去吧，腿上的伤不是要去医院？”
“要的。伤口太深了，才要去医院的，我不娇气。”白飞飞有点迷茫，已经觉得自己身上的汗开始往下流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霍妩面无表情说道：“我出来吹风。”
说来也巧，霍妩话音刚落，还真就平地起了一阵风，短暂的吹散了蒸腾的暑气。
有落叶在她们身边盘旋转起一个圈，高高转起，白飞飞护着手上的果盘，不小心有沙子进了眼，混乱间，手离开了小树苗。
她看不到东西，腿又伤到，离开了扶着的东西后就有些站不稳了。白飞飞有些慌，以为自己要摔倒，却不想胳膊已经被一双温热的手扶住，旋即整个人就跌进了一个柔软清香的怀抱里。
她迷迷糊糊蹭了蹭，听见霍妩说：“你蹭什么？”
“眼睛里进沙子了。”白飞飞闭着眼睛，手不敢乱动，下意识蹭：“睁不开眼。”
霍妩皱眉，左右看看，却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坐。她托起白飞飞的脸给她看了看，说道：“闭上眼。”
“我闭着的。”白飞飞委屈。
霍妩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尴尬道：“闭紧点。抓着我，我给你吹吹。”
“好。”白飞飞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抓住了霍妩的袖子。
霍妩果真给她吹了吹，片刻后，问她：“怎么样？好点没？”
白飞飞试着眨眨眼，却只能眨出来点泪水，随着眨动泪水还越来越多，眼睛里还是有东西，吹不出来，磨得很疼。
“你能把我送到车上去吗？”白飞飞说：“车上有滴眼液，可以冲一冲。”
霍妩沉默一声，应了。
白飞飞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被她扶到车边。
付晓晓紧跟着冲出来，见白飞飞又哭又走不动的样子，捧着白飞飞的脸就看，“怎么搞的怎么搞的？”
“进沙子了。”白飞飞嘶嘶抽气，用手抓住了付晓晓，顺带把自己重量都从霍妩身上转移开了。
霍妩手虚空抓了两下，看着白飞飞和付晓晓几乎是十指交握的手，脸都黑了。
白雪说道：“先把人扶上去，包里有滴眼液给她冲一冲，好点了就去医院，最近的一家距离这不远。”
付晓晓闻言就搀着白飞飞上去，白飞飞百忙之中回头喊了声：“阿妩再见！”
霍妩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白飞飞打招呼打偏了，冲着一旁路过的保安大哥还挥了挥手。
保安大哥满脸正直一丝不苟且严肃，目不斜视的拽着电.棍走过去，根本没多留意这边情况。
霍妩：“……”
白雪忍笑，跟霍妩说：“这边没什么大碍，你先上去吧，我和晓晓看着她呢。”
霍妩看她一眼，撇开视线：“我没担心她。”
说完，霍妩抿抿唇，视线又在车门流转一下，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转身走了。
“好好。”白雪叹气，要上车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震。
她回到车上，关紧车门，打开看了眼。
老嵇：怎么个情况啊？我家那个还不回来？出去快半小时了。
白雪：回去了。
老嵇：李导在那骂人呢。
白雪：你让他指着霍妩鼻子骂一个看看。
老嵇：那他不敢。
白雪一笑，让两人坐好，开车打算去医院。
老嵇：得，我看见人了。就这样。你们家小丫头伤的挺重，早点看看，我这给你透个底，不出意外下个月要进组了，赶紧把伤养好，省的耽误。
白雪：了解。
停了一会儿，白雪以为她不会回消息了，却冷不防看到嵇梦重新发了六个字出来。
老嵇：恭喜啊，老朋友。
白雪一笑，看了眼白飞飞，手指活动了两下，才又开始敲文字。
白雪：同喜，能签下她还得感谢你。回头请你吃饭。
老嵇：ok
手机收起，白雪将车往回退，抬眼间忽然看到了吴清莹。
她一愣，倒车的动作停下来。
吴清莹擦着她们的玻璃，走向了另外一辆白车。有人在车上等她，但并没露面，只能看到有条手臂扶了她一把，白皙、干净，带着女士手表。
白飞飞注意到了，说道：“雪姨，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白雪笑笑，说：“只是她这个形象，我觉得有些眼熟罢了。”
吴清莹外在形象很好，清纯无害，眼睛像鹿，人也很温柔，按理说在圈内发展不会太差。可她的形象虽然有好处，但也有弊端。她长相太过于清纯，能让观众记住，可也容易就此被定格。
白飞飞也没往下深聊，只是嗯了一声。
车辆缓缓驶离，正逢红灯，付晓晓憋了一路，像是想说话，又一直忍着，整个人在坐上扭来扭去，看起来十分难受。
白飞飞眼睛通红，看她一眼，捏她脸，说道：“有话直说。”
“嗯，嗯嗯。”付晓晓哼哼两声，做贼心虚在车上左右扭扭看，小声问白飞飞：“你俩刚才，是在接吻吗？法式热吻吗？你来我往还带拉丝的那种？”
白飞飞满脑袋问号，掐她脸的手一个用力，跟着一起龇牙咧嘴，“付晓晓你在说什么鬼话！”
付晓晓掏出手机，给视频放大：“你看！我还录下来了！多忘我啊！还左扭右扭的！比三级片儿还会亲！”
白飞飞白了她一脸，盯着那视频看了眼，说道：“那你再看看？”
付晓晓满脸狐疑低头，看了半晌，满脸遗憾的给手机收回来，“居然只是吹个眼睛。”
白飞飞吸吸鼻子，说道：“那可不吗。”
她也想法式热吻，她也想拉丝。可现实不允许啊。
霍妩连她给的水果都不想吃。
白飞飞想想，看到了窗户上自己的倒影，眼圈通红。她想起什么，眼前一亮，掏出手机自拍了一个。
付晓晓见镜头就动，跟着一起凑到她脸边，撅着嘴，比了个耶。
白飞飞推着她脸给她推到一边，脸上保持笑容，然后咔嚓按下拍照，给霍妩发信息。
付晓晓也不气，兴冲冲跟着凑过去，顺着白飞飞的文字跟着念：“我眼睛好啦……”
白飞飞侧过身子，“小情侣私聊，你不要念出来。”
“好嘛。”付晓晓撅嘴。
这俩孩子太可爱了。
白雪在前面开车，听着后面动静，乐的全程就没合过嘴，只觉得自己也年轻十几岁。
她沉吟了下，听后面暂时安静，说道：“这些天要给飞飞准备的东西多。房车、司机都得去聊，化妆师团队我这倒是有熟人，可以直接用，但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少。”
“司机不用担心。”白飞飞顿了下，说道：“我妈妈有的。那个司机叔叔人很好，看着我和晓晓长大的，我爸出事以后，他就也没有工作了，在给人家打工，可以联系他回来上班的。”
“你是说何叔吗？”付晓晓说：“何叔好啊！宝贝你现在没钱，我给何叔发工资啊，我压岁钱还有几十万呢！再不行我卖几个房子啊！”
“对，是他。”白飞飞点头。
白雪想想，“也好，起码知根知底。房车这块我再联系……”
“房车我也有啊雪姨！”付晓晓眼睛一亮，“我有一辆顶配呢！我爸在我十八岁生日送我的生日礼物，可以给我宝宝用啊！当小明星保姆车绰绰有余啦！”
白雪一愣，看了付晓晓半天，忍不住笑着说：“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啊。”付晓晓兴高采烈，“飞飞对我好啊，她对我好的你都不知道有多好，我那辆车放在那也是生锈，每年保养费也不少，还不如拉出来见见太阳呢！”
白飞飞捧着她的脸，吧唧又清脆的在她脸上香了一口。
付晓晓被亲，捧着脸傻乐，追着也要亲白飞飞。
两个孩子在后面闹着、玩着，少女清脆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天然的朝气与希望。
白雪捏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抬眼的时候，才从后视镜中发现她双眼有些湿润。
她泪点不低，甚至早就可以说是铜墙铁壁，将近十年的疗养下，处于圈外，处于第三方，她看到了太多人事变迁。
背叛她走上云端又坠落到尘埃的，曾经一时风头无两，人走茶凉后又潸然泪下的，也有曾经卑微懦弱，一朝飞上枝头翻脸不认人的……太多太多了。
可她从没想到，在这两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身上，能看到这么蓬勃的朝气和不掺杂质的友情与对未来的热爱。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们，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们不高兴。
“那就先让我们定下一个小目标。”白飞飞嘟嘟囔囔，手指在手机上噼里啪啦的按。
白雪心下激荡，带着重重的鼻音点头，许下已经很久很久未对人说过的承诺：“好！我一定……”
白飞飞沉浸在手机屏幕上：“先把霍妩追到手，然后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她一万声姐姐。”
白飞飞话音一转，又嘀嘀咕咕：“我都没叫她霍妩姐姐。”
付晓晓还是那句话：“那你追到她，跟在她后面喊她一万次姐姐！当着她面儿喊！倍儿有排面！”
白雪：“……”
白雪：“？”
“有志气吧！”白飞飞肯定道。
付晓晓跟在后面竖起大拇指，就捧她：“有志气，宝贝好棒！”
白飞飞顺利发布微博，看了眼微信，霍妩没回她。
她有些怅然的吐出一口气，举着手机，拍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打算满足刚才付晓晓没有实行的愿望：“来，自拍。”
付晓晓得到指令，挪动屁股凑过去，继续实行了刚才没有成功的耶，姿势妖娆。
咔嚓一声，声音像是白雪破碎的心。
白雪脸上的感动和彭湃登时荡然无存。开始担心起这俩二百五孩子是否真的能完成那似乎谁都不怎么在乎的梦想。
白雪藏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特别关注的提醒音。她只关注了白飞飞一个人的微博，进医院、停车，没来得急看，回头问了句：“宝贝发了什么？”
说完她一愣，被自己的喊法吓到了。
什么时候也跟着付晓晓一样喊起白飞飞宝贝来了？喊的还这么自然？甚至也没觉得一点不对？
白飞飞仰着脸，美滋滋探个头，把手机给她看，上头正是微博界面：“说全世界我最喜欢霍妩呀。”
白雪瞬间想把刚才那个喊宝贝的自己掐死。
作者有话要说：完蛋了，老霍怎么这么直。
我好想打她。
完蛋了，飞崽怎么这么憨。
雪姨也好想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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