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十九(1 / 1)

大衍宫中。

早已冻成冰的御湖边,一座六角亭上覆着厚厚大雪,旁边一树红梅斜斜地延伸出来。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一时风景奇绝。

一瓣梅花突然晃晃悠悠被冷风吹落了下来,却未曾掉到地上,而是打折旋儿落在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儿身上。

一点湿红悄悄洇开在雪白的斗篷上。

白眠雪正孤孤单单地蹲在地上堆雪人。

小美人戴着软软的斗篷帽子,从地上掬起一捧薄雪,拢成一团,仔细端详了一下,才轻轻拍到雪人缺了一角的身子上。

这个雪人脑袋小,身子大,已经隐约快要成形,可以看出来他已经堆了很久很久。

“好冷呀。”

白眠雪歪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雪人,突然小声道。

他今天披了一顶银白色的斗篷,系着帽子,身上暖融融的,只是裸露在外面的两只手却格外地冷。

他蹲着身子摸了摸旁边的小铜手炉,里面填的金丝炭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灭了,只有冷冰冰的花纹刺手。

白眠雪愣了愣,委屈地收回手。他白皙莹润的指尖已经冻得通红,搓起来快要失去知觉一样麻木。

小美人只好站起来,跺了跺脚,捧着手哈气想要暖和一点。

他一起身,方才落了满身满背的红梅花落下来,星星点点洒在银装素裹的雪地里,格外殷红好看。

突然身后一道温润的声音传过来,隐约带点笑意,

“有趣,五弟堆得不错。”

白眠雪懵懵地回头,只见白景云少见地穿着一身翠色锦裘,其上绘着白鹭飏羽,秋草丹荻,腰间系着一块庄重的玄玉压衫。

正是含笑看着他。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低眉垂首的人,看服色打扮是些幕僚谋士之类。

白眠雪见了那一大群人,有点儿无措地抬脚想走,但看着他们皆是识趣地低着头,便又犹豫着站住了脚。

他懵懵地眨了眨眼,抬头看着白景云道:“太子哥哥,你们……”

“无事,都是东宫的人。”白景云看着他,垂眼笑了笑,“怎么没有宫人跟着,手冷不冷?”

“嗯。”白眠雪软软糯糯地应了一声,白景云自然而然地便捉过他的手。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过来,白眠雪突然想起了那晚……被他捉住,隔着寝衣……

奇奇怪怪的感觉。

小美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抽开手。

白景云怔了怔,缓缓笑道:“怎么了?”

记仇的小美人把手背到身后去,噘着嘴看他。

“脾气怎么突然这么大了。”白景云缓缓笑着重新去替他捂手,“你再躲?‘’

“嗯……太子哥哥,你不许碰我!”

白眠雪一边毫无攻击力地呵斥他,一边哼哼唧唧地试图躲开。

眼角却不小心瞥到远处那几个东宫幕僚有人悄悄抬头看着这边,倒是吓了一跳,呆住不动了。

白景云顺着他的视线淡淡地看过去,那群人连忙纷纷颤抖着低下头。

他回过头,又看着一脸娇气的白眠雪,温润地笑了笑,也不再执着着去捉他的手。

而是抬手从自己腰间的配饰上解下来一个小东西,递了过去。

“你的太子哥哥还有许多杂事要去处理呢,快伸手。”他轻笑着哄人。

看着小美人乖乖地慢慢朝他摊开掌心,白景云弯了弯唇,拍了拍他的脑袋,朝他堆的那个小雪人看了一眼。

掌心一沉,白眠雪好奇地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个精致可爱的金铃铛。

他细细瞧了瞧,只见小金铃上缀着彩色流苏和绶带,整个铃铛上还刻着两只雪狮,看起来活泼可爱。

显见得是宫里上下人等都喜欢的内造的精巧小玩意儿。

白眠雪眉眼弯弯地捏着小铃铛,终于被逗得开心起来。

他握住绶带的一头,仔细看了一会儿,把金铃笨拙地挂在堆起来的雪人脖子上,原本呆呆乖乖的小雪人看起来也瞬间身价倍增。

“太子哥哥,你看——”

他兴冲冲地转过头去,却只来得及望见白景云一身翠色锦裘的背影。

还有他身后带着的那些个幕僚,个个皆是低头躬身,鹌鹑般跟在那人后面,朝着东宫方向走了。

白眠雪不由得失落地眨了眨眼。

“殿下,该回去喝药了!”

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白眠雪不情不愿地回头去瞧,原来是绮袖。

她从另一侧过来,含笑着朝白眠雪道,

“殿下,您出来已经许久了,身子还没有全好,仔细再冻着了。快些随了奴婢家去喝药罢。”

白眠雪低低地应了一声,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那个小雪人,想了想,捡了旁边梅树下的两朵红梅,一边一朵轻轻按在雪里。

看起来像是给小雪人嵌了两颗哭红的眼睛。

“走吧,绮袖姐姐。”

-

五皇子殿。

整个殿内静悄悄地,只有扫墨和沉雨在庭院里“唰……唰……唰……”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扫雪的声音。

绮袖从炉上端来一直温热着的药,也不催促,只是轻轻放在白眠雪身边,又亲自找来几颗蜜饯放在他手边。

他们都知道,这几日白眠雪都因为冬竹的事情心情很不好。

昨夜甚至一夜都没有睡好。

今早起来,都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说要出去御湖边走走。

绮袖和星罗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好心里暗骂冬竹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又怕声张出去打草惊蛇,只好先把冬竹私自关起来。

“殿下,听说太后前几日也是病了。”绮袖看着白眠雪乖乖地捧着药喝完,又去挑挑拣拣吃蜜饯,方才缓缓道,

“不如殿下等一会儿也去太后跟前请个安?”

“免得被那起小人知道了,又落人把柄。”

白眠雪眨眨眼睛,把手里吃了一半的蜜饯放回白瓷玛瑙碟子里,半晌才轻轻地“哦”了一声,又抬起头软软道,

“不去可以吗?”

“殿下若是不愿意,只去应个景就罢了。”绮袖无奈地笑了笑。

太后已是不待见他们殿下,白眠雪不愿意去也是正常的。只是这深宫之中,到底是要遵从礼法,只能身不由己。

白眠雪喝完了药,无奈地让绮袖帮他系好斗篷的带子,把暖和的手炉塞到宽宽大大的袖子里,便不开心地往杳灯殿走去。

谁知他刚刚不情不愿地转过一条甬道,抬眼便看见一道披着玄色大氅的身影对面而来。

两人狭路相逢,白眠雪辨认出来人,并不是很想招惹这人,他捏了捏自己的手炉,打了个哈欠道:“北逸王爷。”

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谁知对面那人竟然纹丝不动。

“王爷,我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小美人表面上乖巧软糯,心里却噘着嘴大骂这人挡路,还不赶紧让他过去应付应付差事。

“本王亦是得知太后娘娘抱恙,才去请安。”

谢枕溪束着白玉冠,五官矜傲不恭,虽然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勋贵人家子弟的风流姿态,却还是一本正经笑道,

“只是来得不怎么巧,方才太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道娘娘已经服了药歇下了,五殿下这会子还过去作甚?”

白眠雪瞬间从不情不愿变成竖起耳朵,“此话当真?”

“骗你做什么。”谢枕溪眯起桃花眼,笑着让开路,“五殿下若当真不放心,亲自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白眠雪当然不想去。

他抿了抿唇,仰起头看着他,假装得十分遗憾道:“既然北逸王爷这样说了,那本殿下就不去打扰太后娘娘了,晚些再过来。”

说罢就要回身溜之大吉。

谁知身后那人突然淡淡笑道,声音听起来有些蛊惑,

“五殿下何必急着回宫,如今正是冬月天寒地冻,想来宫中也是日复一日的无趣。不如,本王带殿下出宫去玩怎么样?”

白眠雪闻言硬生生顿住欲走的脚步。

出宫……

他格外艰难道:“王爷自己去罢,我,我不想去。”

谢枕溪挑挑眉,盯着小美人苦苦挣扎的可怜背影,趁机又火上浇油道:

“恰巧这几日正逢晴雪节,放开了宵禁,在沿河有彻夜不休的热闹集市,各国商贾也都上了京,在京城里争相办什么拍卖会,拿出各种奇珍异宝……”

他越说越慢,说到一半又恶劣地故意咽住,果然就见那个懵懂绵软的小美人挣扎着回过头来。

一双好看如幼鹿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咬了咬唇又松开,满怀期待地焦急问道,

“那些奇珍异宝怎么啦,王爷怎么不说了呀?”

谢枕溪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他一身玄衣大氅上的纹饰如流云,又如奔鹿,瞧起来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清贵端方,

“言语何及亲眼目睹之万一。本王带殿下出去亲眼瞧瞧,好不好?”

“大衍街市繁华似锦,万民熙熙攘攘,殿下只怕还未曾亲眼看过呢?”

他这话正碰到白眠雪心坎儿上,小美人歪头看了看他,最终还是抵不过诱惑,满眼期待地乖乖点了点头。

谢枕溪眯着眼儿笑了笑,一边取下腰牌递给守宫门的侍卫,心中却蓦地冒出一个念头——

这小美人当真的很好骗,想来以后要教一教他,可不能在别人手上轻易上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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