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的话，这禅远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就连眼前这个黑袍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大鱼。
严修缓缓踱至黑袍人面前，目光如炬，直穿透对方的心扉。
“说吧。”
只消一眼，黑袍人的眼神便失去了光泽，神情呆滞，宛若傀儡。
待黑袍人口中信息涓涓流出，一切果然不出严修所料。
此人仅是负责在灵川府收集聚拢邪煞之气的众多小卒之一。
像他这样的角色在乾州起码还有十余个。
至于禅远这种小喽啰，恐怕有成百上千之多。
如此算来的话，恐怕整个乾州的每一座城池都无一幸免。
当严修问及这邪煞之气从何而来时，得出的答案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这一切并非源于妖魔邪祟，而是凡尘世人的七情六欲和生老病死。
在经年累月之下，邪煞之气从中积淀而成，最后汇聚到这香炉之中。
禅远仅凭掌中香炉那不过微末的邪煞之力，竟能与混元境高僧禅定住持相抗衡，足见其能。
若将眼前这尊巨大香炉中的邪气灌注于单一躯体，即便是造化境的武学大宗师，恐怕也难撄其锋。
而这仅是乾州一隅的冰山一角。
如今大元广袤疆域，一百余州星罗棋布。
若是每一州都有这黑袍人的存在的话，背后势力的其深其广，恐怕难以估量。
思量于此，严修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怎么短短不过百多年的工夫，大元似乎又陷入了内忧外患的情况。
不仅与大瑄皇朝交战不休，境内更是妖兽祸乱频发。
若是再让这股邪煞之气成了气候的话，那么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但随即他又轻轻摇头，释然一笑。
昔日在自己庇荫之下的复真观众人，而今已皆为名扬四海、德高望重之辈。
想必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应当算不得什么困难。
严修背负双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洞穴。
而黑袍人和禅远的残魂，在严修离开的同时，瞬间灰飞烟灭。
...
数日后。
梵音寺内的一连串变故犹如石破天惊，在灵川府内激起滔天骇浪。
先是江湖豪杰沈一刀与禅远大师的惊世对决，已足以令人心弦紧绷。
继而又是禅远大师被疑遭魔气侵染，引得禅定住持佛法通天，万丈佛光冲霄汉，天地为之色变。
最终，伴随着一道自九天而降的神雷轰鸣，禅远陨落，一切尘埃落定。
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剧变，超乎所有人预想，陷入前所未有的震撼。
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口中无不热议着近日发生的那些震撼人心之事。
对于寻常人而言，此等壮观景象，一生或许仅有一次耳闻目睹的机会，自然成为了日常闲谈中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严修静立窗前，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街市，深邃而悠远。
“严大哥！”
沈之蓦地推门而入，带来了一个消息。
“严大哥，禅定住持圆寂了。”
在与禅远那一战中，禅定住持为阻止师弟贻害苍生，不惜以身镇魔。
遗憾的是，此举非但未能完全成功，反而使其身受重创。
虽然有不少名门大派都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续命灵药，暂时保住了性命。
但却也只是苦苦支撑了数日光景，这位得道高僧最终在梵音寺内圆寂。
沈之也曾经恳请严修施以援手。
毕竟当年自己一个死人严修都能救回来，定然也有办法救活禅定住持。
但是严修曾经说过，梵音寺禅远之事，禅定住持自当承其因果。
所以他决意袖手旁观，不涉此劫，任天命而行。
严修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同于严修的淡然，沈之却是连连叹息。
“禅定住持圆寂，禅远大师堕入邪魔外道被神雷诛灭，如今这梵音寺是青黄不接，怕是要一蹶不振了。”
得益于禅定住持的存在，梵音寺还能够在乾州武林中有着一席之地。
如今这位得道高僧溘然长逝，也预示着梵音寺即将没落。
“如今这邪煞之气一事也落下了尾声，你后续有何打算？”
严修问道。
沈之闻言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听说那墨韵书院的盛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得抓紧时间赶过去，同阿成和秋秋见上一面。”
说到这两名儿时玩伴时，他脸上展现出难得的愉悦笑容。
墨韵书院距离灵川府并不远。
此番前来，沈之早有盘算，顺便途中拜访墨韵书院。
加上与谢书成、林渐秋多年阔别，心中那份深切的挂念，更促使他迫不及待踏上这段重逢之旅。
“严大哥，何不与我同往墨韵书院，共赏文坛盛事。”
严修微微一笑：“我另有要务在身，不便同往。但你与书成他们二人相见时，代我向他们问个好。”
沈之闻此，面上闪过疑惑，连忙追问。
“可是那梵音寺的事情还有其他问题？”
严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必担心。
以沈之目前的修为境界来说，还不足以插手此事。
毕竟现在的他连一个魔化禅远恐怕都难以招架，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成长。
尽管那黑袍人背后操控者的真正意图是什么还尚未知晓。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一旦其势力崛起，必将如石击水，引来众多的警觉和关注。
若是事态发展超出了控制的话，复真观都将会介入其中。
严修相信以朱淼他们的本事，处理这等事情应当是手到擒来。
...
数日后。
梵音寺在秋阳温煦中迎来了一幕庄严肃穆之景。
各路武林门派与江湖豪杰，共聚一堂。
在梵音缭绕、钟鼓长鸣之中，禅定住持的法体历经隆重的荼毗仪式，迎来了肉身的升华。
火化后的舍利子被郑重安放于梵音寺后山那片静谧庄严的塔林之中，从此长伴古木苍翠。
随后的时间里，梵音寺重新推举了一位新的住持继任法席。
然而失去禅定这位德高望重、备受尊崇的高僧坐镇，无疑为梵音寺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
昔日的辉煌与荣耀，注定会随着禅定住持的圆寂而渐行渐远。
梵音寺或将不可避免地沦落到二流门派的行列，不再复现昔日辉煌的荣光。
...
市井一角的小摊之中。
阿梨正满心欢喜地将刚出炉、热气腾腾的新鲜肉包子递向严修，不料耳畔却传来一阵令她心头一沉的消息。
“阿梨，严大哥准备离开一段时间。”
听到这话，阿梨的小脸霎时阴云密布，双唇不自觉地撅起，似是对这突如其来的离别感到万分不满。
“严大哥是不是要离开灵川府了？”
她明净的眼瞳里已隐约泛起了泪光。
这段时日的朝夕相伴，严修早已在她心中成为了兄长般的存在。
内心深处的那份依赖与信任，如同蔓藤般悄然滋长，缠绕心间。
严修摸了摸她的头，淡淡笑道：“你放心，最多数日我就会回来，不会离开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