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火旺盛的九月，又是一年久违的开学季。
偌大的锦江一中不再是烈日下的空巢，被层层叠叠的人浪包裹住，喧闹足矣与蝉鸣相媲，一个乱哄哄一个尖锐刺耳。
却宣告着如花的喜悦，争过云霄。
个个家长挑着行李，嘴上在不停地念叨，将担子分压到孩子身上。
“来了一中还要继续努力，我们以前没这个条件，就指望你能出息。在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别惹事，有麻烦赶紧联系家里，我跟你妈一定马上往回赶，可别委屈自己。”
“生活费已经打到你那张新卡上了，上次拿通知书看见那个转角就有个自助营业厅，放心用，钱不够说一声，吃好喝好，这里不比家，什么都给你准备好，照顾好身体。”
“平时和同学室友搞好关系，一个城的，都是本分人，但也要注意，别这么大了还被骗！”
“你自己说要住校，这段时间你先试试，适应不过来我们就花几个钱，去外面租个房子。”
“……”
千叮咛万嘱咐，围绕衣食住行，人际交往，再加上学习，做父母的叮嘱了一遍又一遍，都要听出老茧。
有人再进一个牢笼束缚，煎熬心性，有人期待更为广阔的天地，大展拳脚。无论是扩大视野还是自身进步，接下来的路全都交付给了少年们。
他们蓬勃朝气，站在那里就是光。
条条大路，直通向璀璨耀眼的未来。
—
光阴一晃而过，不过长长的一个懒觉，从早到晚，从晨曦之光到红霞落幕。
杨浥白还赖在硬板床上一动不动，空调吹着，睡得正香。
“杨浥白！”
越长大，越容易被父母叫喊大名，更尤其生气的时候，像要把你nong死。
简淑拿着扫帚，发怒地站在他的卧室门口，“你给我起不起来！”
“逃课上瘾了是吧，今天开学报道，你是想怎样！”
“砰——！”狠狠的一敲，棍子砸在门框，震荡着周边的墙壁落下一层细小尘土。
杨浥白被这连绵不断的动静惊醒，皱出翻折的褶子，一脸不爽。
他磨合着牙齿，含糊不清道：“我在做梦……”
简淑见不得这样一副鬼相，照例猜出他嘴里磕绊的几个字。
“砰！”
不多说，又是一棍子。
这一次，她没有留情，直接招呼到了杨浥白的被子上。夏天不比冬天的厚被子，薄薄一点棉，那是实实在在抽在他的腰腿上。
“啊！”
杨浥白吃痛赶紧卷着被子一缩，三分弯起上半身，睁开了他沉重的眼睛，“干什么！疼死了！”
他身上还不止这一点痛，就因为前几天翘了补习班，杨浥白不仅挨了顿骂，还被安排回老家搬砖，跟着他爸打下手。
那是以前的老房子，他父母准备重新装修，在这养老。
所以又是太阳暴晒，杨浥白被折腾的腰酸背痛，腿动不了，动了就发酸发软倒抽气。
听说开学就是一个星期的军训，他想摆烂。要不…去医院开张受伤证明？
“疼死你算了！”
简淑完全没有对亲儿子的心疼。
搬砖这几天，她更加嫌弃杨浥白是个废物，哪像个大小伙子，挪几块石头都能把腰闪了，浑身贴膏药，说出去丢人现眼。
你说体力活遭不住就算了，上学总会吧！
谁知在这九月一号，他偷懒躺在床上一天，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一个人在出租房子里好死赖活的睡着，还做梦，谁看了不气！
“妈，我真的累。”杨浥白卖起惨来。
他现在很清醒，酝酿着医院证明，只要他够惨，一定能如愿……吧。
简淑一嗔，“累？是手机玩了一宿吧！”
她无情戳穿道：“我说你昨天晚上怎么跟转性一样，急着跑到这个空屋子来，还说什么要第一个到校，留个好印象，和新同学交流交流。”
“真是信你鬼话，拿着钱都充游戏了吧，我不过来一趟你是要睡死！”
“手机拿出来！叫你爸不买，非说送你个开学礼物，是不是合起伙气死我！”
杨浥白也是晓得自我羞耻，他确实一晚上没睡，白天全用在补觉了。
钱……冲了一丢丢，昨天还剩最后几小时做活动，比较心痒。但是！绝对没有用学费。
看老妈这气鼓鼓的模样，证明别想了。杨浥白失望的拿了手机，看了下时间，“艹，五点了！”
他明明订了三点的闹钟！
没响？没听见？……好像是。
杨浥白不太敢看简淑，低着头像在道歉，再不顺着点这款最新版的手机还真要被收走了。
“不然你以为！凌晨五点？我从你梦里飞出来的！”
“我马上起，马上起！”
杨浥白求神拜佛的，就差跪下。
“你不知道急！楼上楼下的早都跑完了，你长耳朵干什么的！”简淑看他表现勉强过关，到底心疼，气息微微收敛道，“吃什么？”
“随便。”我的好妈妈。
你快出去，我要穿裤子……
—
唉。
杨浥白原本计划快快乐乐上学的，结果还是这么狼狈。
烤鸡烧鸭酱排骨一个没有，青提子没吃茶没喝，他今天唯一的一顿饭是：泡面！
虽然他自己家距离一中不是那么远，骑车二十多分钟，但路口多，红绿灯多，早自习早到六点二十五到教室，夏天还好，冬天天还是漆黑一片，危险的很。
为了上学方便，杨浥白还是在校外租了个小房子，非常自由。
他走到学校西二门最多四分钟，穿过樱花路，再到教室后门花五分。
等他停在走廊时，正好17：35。
杨华林已经托人打听清楚，他儿子分在高一教学楼一楼四班。
天色昏黄闷热，蒙了杨浥白的眼，他沉着目色，上学还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任凭他广泛的人脉，现在一看，好像周围全都不认识，一堆相似的米粒。
靠在廊边的人大多散乱，像在深情怀念昨天的假期，心情怀有巨大落差。
杨浥白看了两眼室内就跑了出来，不像他掠过一眼的一班二班，此时教室里没有老师，交不了钱。
他也靠在外墙，最边缘的位置，撑手望去远方的天际，跟着飞鸟绕起圈。
背后传来女生的嬉笑声，在庆幸遇到熟人，约着一起去厕所。
直到两只呆鸟相撞，在虚空双双坠落才惹得杨浥白咧开嘴，有了些生气。
他伸了个懒腰，将自己整理好，一副轻松的模样重新拐进后门，四处寻找起空位置。
17：45，恰好班主任进来，发挥出他独有的号召力，将外面的学生全部引了进来。
只有他一个人懒散的站着，然后穿过空隙，来到讲台边缘。
“老师好。”
杨浥白皮相微笑，熟捻的跟老师打了声招呼，把一把红票递了过去，轻快道：“这是我的学费。”
周彤眼睛盯了他一秒，点了下头。
在双方注视下，钱被快速清点好，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周彤又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还有没有要交钱的同学？”
女老师的语气要比男士还要紧几分。
“老师，我坐哪啊？”杨浥白卖乖问。
下面人头实在太多，又有早先约定好坐在一起的人，他眼睛发酸，真的不想找。
还是交给班主任您吧。
周彤看出他才刚来，今天又是第一天，没多说什么。视线慢慢巡视一周，确实有点难搞，看起来都是满的，清一色纯澈的眸子。
“哪位同学身边有空座？”她问道。
可能学生与生俱来的怕人，或是不想这么快出风头，底下没一个人回答。
也可能真的没有。
不过落在杨浥白身上的目光倒是没有间断过。
他安安分分站在讲台下边，要比周彤高出许多，看起来帅气又乖张，有种难得的亲和劲儿。
这样笑脸的人，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压力。
周彤视线一落，瞧见杨浥白脚底的位置。她伸手点了点讲台边，“你就坐这儿吧。”
“等过几天我重新调整。”
嗯？
杨浥白黑化一样扭曲起来，“就这儿？”
“是不是太随便了点？老师。”他又卖弄风骚。
“挺好的。”周彤也不客套，当众夸赞道：“你长的最漂亮，坐我身边养眼，也给别的班好好瞧瞧，班草级别的尤物。”
“……”
杨浥白拧着眉头要命的笑笑。
您是不是腹黑那一挂。
随即，他捂上胸口，当着众位同学的面，浅浅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我很荣幸。”
“但您不能卖我啊！”
登时，底下噗嗤出声，憋不住的笑闹起来，哈哈跃起活泼的氛围。
周彤的脸色也被打动。
同杨浥白性格相近的学生瞅住机会开始捣乱，“夸你漂亮就坐下呗。”
“对啊，班草，我们也想天天看！”一个补习班的朋友认出杨浥白来。
这些人暂时不喜欢搭理老师，但一定时时刻刻乐意起哄。
“行，那我……”
“坐就坐呗！”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