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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七(1 / 1)

“呵。”

柳从心冷笑一声,“银子么,我多得是。想要多少,你说。”

“我现在不需要。”贺今行不紧不慢地说:“有需要的时候再来找柳少爷。”

“把我当钱庄呢?”

“并未。”他话音一顿,“虽然赌约并没有限制,但柳少爷也可以拟个期限。”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无赖?”柳从心狠狠攥着弓,咬牙切齿:“不用激将,我柳自一言既出,你任何时候来取都行。不过你可记住了,只有一次。”

贺今行抱拳一礼:“柳少爷愿赌服输,我很佩服。”

话都被他说尽了。

柳从心只觉自己再和这个无赖待下去,就要维持不住体面,动手了。

遂愤而离去。

几个少年跟着他。

剩下的同窗们都围着贺今行。

“先时没注意,你明明是一次射一支箭,怎么这么快的?”

“柳从心让着我罢了。”他微微笑道:“我去捡箭。”

羽箭还插在靶子上,他过去把十支白羽箭一支一支地拔了下来。

同时林远山也把柳从心的红尾箭取了下来。

两人隔着几步远,林远山看他,他微笑点头。

常先灼在场边等着他,见他挎着箭囊回转,抚须道:“后生可畏啊。”

贺今行一拱手:“先生谬赞了。”

少年神色寡淡,并不以赢下柳从心的赌注为喜。

“速射嘛。”常先灼盯着他,一挑眉,“尽全力否?”

“不敢不尽力。”他再拱手:“先生若无事,我去练习了。”

常先灼一滞,这孩子,“去罢。”

他回到先前比射的位置,又一支一支地练习起来。

“同窗。”陆双楼走到他身边,隔了半臂距离,把玩着一张紫弓,“我有个疑问,想想还是直接问你比较好。”

“你说。”贺今行开始练习时,就把箭囊移到腰前,取箭搭弦拉弓疾射,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来稷州之前,是哪里的人?”

“秦甘路。”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秦甘路哪里?”

“砂岭。”贺今行拉弦到一半停住,侧着脸迎着阳光眯起眼睛,“太小了,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

“没关系,”陆双楼把弓一转,伸手在他的箭囊里取了一支白羽箭,竖起箭头,“现在知道了。”

自这节课后,同窗们都安生了许多。

贺今行一路按部就班到了下一个休沐日。

二月廿十。

五更时分,他便起床去沐浴。

路过慎思台,自灰蒙蒙的天色里发现有两个身影。

仔细看去,除了顾横之,还有一个是贺长期。

三更灯火五更鸡。闻鸡起舞,也不过如此了罢?

他心下赞叹,自去了洗玉池。

很快沐浴完,回来换了一身最新的袍子。

吃过早饭,提着书篮踏着晨曦走出书院。

书院大门左右二联,书“寒来暑往”与“磋磨不辍”。

正中一匾,铁画银钩“积玉”二字。相传为先太子亲题。

贺今行入学时仔细看过一遍,此时又看一回。

心态有些微不同。

他对着牌匾,整理好衣冠,拱手一拜,才转身向着租市而去。

今日是稷州县试,数千名学童包括贺今行在内,迈出科举第一步的日子。

是应该有点仪式感。

他本想坐车去,但数了数兜里铜板,还是作罢。

老老实实租了头驴,骑着去往州学宫。

临近西黍水桥,天色渐明,来往行人便多了起来。一入城,更是热闹。

吆喝叫卖蔬果小食零碎的摊贩,赶着猪羊高声让道的屠夫,担着货物喊着号子的挑夫,还有讨价还价的客人们。

众生百态,市井气息浓厚。贺今行却并不觉吵闹,反而感到心安。

中原大地万万顷,总有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之处。

他松松地拽着驴绳,避开嬉戏的儿童。

路过一位同样提着考篮的学生,“江拙。”

江拙正在默背课文,冷不防听到自己名字,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见一人骑着驴走在他旁边,歪头看他。

半新青布袍一尘不染,木簪束发一丝不乱,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

“贺旻?”

“我字今行。”贺今行并不让驴停下,带着江拙向前走,一面问:“你可有字?”

江拙涨红了脸,“没有。”

“那也没关系,等你考中秀才,就会有了。”他说,“到时候一定要把你的字告诉我。”

互通表字是结友象征。

真的会有吗?

江拙心中讷讷,却为了争一口气,重重点头:“好!”

州学宫所在的宽阔街道已经人满为患,老的少的考生,爹娘姊妹兄弟送考,吵吵嚷嚷,都扯开了嗓子。

贺今行到街口便下了驴,拍拍驴颈,让它回去了。

两人一起挤进去,路上不时有人同江拙打招呼。

到得学宫大门前,都出了一头汗。

开考前要进行核对搜检,队伍已然排成了长龙。

好在有州府的衙役维持秩序,程序进行得很快。

江拙带着他找到保人。

在队伍站定不久,他就平静下来。

“你平日喜欢读哪些书?”他同江拙随意地聊天,江拙也慢慢停下了扇风的手。

验完保人身份,两人一前一后核对考生帖,散发解衣通过搜检,进了考场。

可惜座次相隔甚远,遂互相祝福道别。

贺今行在标有自己名字的桌后坐下。

磨好墨,摆好笔,再铺开纸张。

考生进场完毕,鼓乐响起。

学政进入考场,当堂呵斥几句,先时还在吵闹说话的考生们立刻安静如鹌鹑。

贺今行在这个考场里,只认识一个见了两面的江拙,无人可以说话。

鼓声停,考试开始。考场前方正中的大型公示牌上贴出了放大的考题。

他略一思索,打好腹稿,便提笔书写。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

他来西山书院读书不过十七天,此前也从未有老师正经教导他。

他来参考,是因为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而他需要做这样的事。

考场每隔一个时辰报一次时。

午时钟声刚过,贺今行便停笔交卷。

巡逻的考官皱着眉:“你可考虑清楚了?要不要再检查检查。”

他向考官施礼,“谢先生提醒,但我确定交卷。”

对于这次考题,他能答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再停留考场,也是枯坐。

而时间有限,一寸光阴一寸金,可不能浪费。

出了考场,街道空旷许多。

阳光挥挥洒洒,如丝绒一般轻暖。

他抬头望天,蓝天透亮如洗。

白云随风,肆意漂流。

“年少啊。”看什么都风流。

贺今行叹道,抱着书篮,开始跑起来。

长街转角不小心与一个货郎相撞,他书篮里的纸笔飞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货郎赶紧放了担子,帮他把纸笔捡回来。

“谢谢。我也有错,不好意思啊。”

两人各自向对方道歉,说着说着都笑了。

“你是学生吧?”货郎憨厚,要给他一个果子。

贺今行点头,推回他的手,“你拿着卖,我不要。”

两人告别。贺今行再度轻快地跑起来。

他要跑回小西山,去藏书楼,找张先生解疑惑。

申时。

西山书院一干人等蹴鞠回来。

路过顽石斋,顾横之开门进去,陆双楼跟着瞅了两眼,见屋里还是空荡荡。

“这贺今行去哪儿了?大半天的都不见个人影。”

顾横之微微歪头,“藏书楼?”

“对啊,我去找他。”

陆双楼一踏上藏书楼前的小广场,就看到一旁的大树上坐着个人。

他走到树下喊:“同窗!”

“嗯?”贺今行合上书,为了避免说话声太大吵到藏书楼里的人,他跳了下去。

“怎么了?”

“你做什么去了?”陆双楼问他,“一大早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本来想叫你蹴鞠来着。”

“这个啊。”他卷起书本,握在手里,转了一圈,才背着手说。

“我呢,去参加县试了。”

“你……嗯?”

陆双楼惊讶过了,才想起来,他确实没有任何功名在身。

“感觉怎样?”

“科考的感觉吗?还不错。”贺今行笑道。

树影婆娑,他笑得云淡风轻。

陆双楼微微一顿,“那想必名次肯定不错。”

“我所说并非指结果,”他解释:“而是这个过程。”

“是吗。”

贺今行不再多说,“你找我要是没事的话,我就继续看书了。”

“没事了,你看吧。”

陆双楼看着他再度攀上树,停了片刻,转身进了藏书楼。

认真读书,环境总是安宁的。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三月。

春风又绿黍水,桃杏竞相争妍。

少年们都把棉质中衣换了轻薄的,部分直接减了一件。

三月初二,李兰开特意等在课后,叮嘱学生们明天郊游要注意安全。

少年们烦他啰嗦,又慑于他的铁面和惩戒,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完。

李兰开一走,讲堂里霎时爆发欢呼,闹成了一团。

明日就是上巳节。

书院放假,府衙也放假。除了实在走不开,稷州城里绝大多数人都会走出城,呼朋唤友,牵家引室,去游春踏青。

贺今行早就收好笔墨纸砚,起身就走。

贺长期叫住他,“你之前说过,以后不会回……吧?”

“嗯,不会,大哥放心回家。”他头也不回地说。

林远山追上已经走出讲堂的贺今行,从后揽着他的脖颈,“今行,你可记着答应我的事儿啊。”

“放心。”贺今行拿开他的手臂,“明天你只要带我进荔园就行。”

上巳节,知州借裴氏荔园宴请长安郡主。

非请不能入。

“我和二哥一起,”林远山皱眉,停住脚步,“他多半不会允许带上你。”

他转了半圈,瞥见一个人影,灵机一动,“有了!”

贺今行随他目光看去,裴明悯正与顾横之一起走过来。

“让裴明悯带你去好了,反正他家的园子。”

“明悯!”林远山喊道。

裴顾两人走上前,裴明悯问:“怎么了?”

他又揽过贺今行,把人往前推了一下,“明天的春宴,带着今行一起玩儿呗。”

“行啊,明日来找我就是。”裴明悯答应了,看向贺今行。后者向他作揖致谢。

“同窗同学,不必客气。”

这是贺今行第一次同裴明悯面对面说话。此前都是在课堂上听他回答先生的问题。

这位裴家的小君子,凤眼长眉,面容出尘,通身气度柔和大方,却又有着淡淡的距离感。

有事时找他不会难以启齿,无事时也不会想去打扰他。

先时他觉得像风中竹,此刻更觉似水中莲。

不愧是裴相教导出的儿郎。

“该道谢的。”他说。

四人一起回学斋。

贺今行放了书篮,略一收拾,就再度出门。

跨过门槛前,还是与顾横之打招呼,“我回遥陵,晚上就不回来了。”

顾横之颔首:“不留灯。”

他的意思是晚上不给他留灯。

“好,不留。”贺今行莞尔一笑,抬脚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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