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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肆拾肆 夜宿枫华(1 / 1)

两人赶至枫华谷时,已是日薄西山,残霞漫天,放眼一望,谷中红叶满山,鲜艳似血,与天际晚霞交相辉映,更觉殷红灿烂,绚丽夺目。

两人得见这般绚烂之景,一时俱是看得出神,心神皆醉,千里飞车漫行林间,风过处,枫林作响,红叶飘落,似血雨飞洒,顿感凄艳。

独孤一陵微微转头,瞧向身侧,就见江潮目光放远,似在微微出神,侧脸轮廓经残阳一映,白皙面颊便透出淡淡薄红,眉眼之间平添一抹霞色,消去几分淡漠清冷,更觉神色温润,柔和可亲。

平日里,独孤一陵本就欢喜瞧看江潮,眼下得见江潮如此姿容,更是心儿一颤,跳个不停,他忆起昨夜二人共枕而眠,呼吸交融之事,心头渐渐发热,又思及方才匣中的两手交握,肌肤相亲,压在心底的旖旎心思再也压制不住,一股脑悉数冒出,在脑中盘旋不去。

独孤一陵神思飘忽间,忽见江潮转头望来,一双清亮透彻的眸中隐含笑意,开口问道:“一陵,你吃过干粮吗?”独孤一陵骤闻此言,大感茫然,愣愣点头道:“自是吃过的。”

江潮嘴角含笑,又道:“那味道怎么样?”独孤一陵想起那干粮的滋味,既是难啃,又难下咽,味道更是谈不上,皱眉吐出两字:“难吃。”江潮轻笑道:“我瞧你赶车这么拖沓,这么半天还未赶到一处驿站,还以为你喜欢吃这既难啃,又难下咽的干粮。”

独孤一陵闻音知意,顿时神色尴尬,右手摸摸鼻尖,颓然道:“我自江南来时,都是王富大哥在赶车,尚不觉辛苦劳累,如今自己亲身上阵,才觉并非那般容易。师兄,对不住。”

江潮静静盯着独孤一陵,双目如星,神色平静,不言不语。独孤一陵心里发麻,更觉忐忑,小心翼翼瞅了江潮一眼,唤道:“师兄?”

江潮忽地轻声一笑,似冰雪消融,万物逢春,令人目眩神迷,他探手而出,屈指在独孤一陵额上重重弹了一记,低声道:“傻子。”

独孤一陵捂额痛呼,又听傻子二字,立想出声反驳,岂料他转眼瞧去,便见江潮微微垂首,神态迷人,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讷讷道:“师兄说的对。”

江潮闻言,又是一笑,笑声低低沉沉,飘飘荡荡,无迹可寻,似一把刷子,挠得独孤一陵心痒不已,他不禁问道:“师兄,你在笑什么?”

江潮抬首瞧他一眼,眸中流光婉转,眼角眉梢尽是笑意,那抹艳红被霞光拂过,更为艳丽动人,独孤一陵瞧得呼吸一滞,心头火热,就见江潮微笑道:“知易行难,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便是再好不过。但我辈中人行走江湖,大多不拘小节,风餐露宿更是家常便饭,何需你如此郑重道歉。”

独孤一陵听出江潮并未动怒,心下一松,极目远望,残阳半隐山后,彩霞大半消弭,东边苍穹之上,弯月高挂,寒星点缀,再要赶至午阳岗已是不及,只得转眼看向江潮。

江潮略一思索,方才道:“眼下天色已晚,再往前走,实是不智,好在我知道一处地方,临水靠山,颇为隐秘,今晚便去那处过夜吧。”独孤一陵欣然道:“一切听师兄吩咐。”

此事定下后,独孤一陵依照江潮吩咐,将马车赶至一处山坳低谷,下车之时,已是冥色四合,冷月挂空,飞星满天,清光朗朗,月华如水匹练,照得四下景物明晰。

独孤一陵环顾四望,见此处三面环山,一处面湖,唯有一条曲折小径可供进出,四周更是密林丛丛,掩映其间,若非有心之人,绝难察觉,倒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

江潮在岸边生火,动作迅速娴熟,转眼之间,火光骤起,焰头高涨。独孤一陵步至江潮身侧,讶然道:“师兄,这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潮起身拍掉衣上烟灰,淡然道:“以前与连冷执行任务之时,无意间发现的。”独孤一陵听闻此言,心下释然,又见江潮往外行去,连忙喊道:“师兄,你要去哪里?”

江潮头也不回,悠然道:“当然是去找吃的。我猜,你也不想啃那硬邦邦的干粮。”独孤一陵几步赶至江潮身前,拦住去路,自告奋勇道:“师兄你休息会儿,让一陵去吧。”江潮顿时止步,抬眼瞧他,似笑非笑道:“你当真要去?”

独孤一陵只觉江潮话中大有深意,似是此事颇不易行,但他此刻身负隐龙绝学,历经诸般风雨,何事难得住他,立时点头道:“自是真的。”

江潮眼中清光一闪,旋即低头笑道:“方才来时,你可瞧见林中有头大野猪,那家伙就是晚饭。”独孤一陵一听,大笑道:“不过是一头野猪而已,师兄放心,一陵定会速去速回。”江潮又瞧他一眼,眼中盛满笑意,转身道:“那我在此处等你。”

独孤一陵自信满满,豪气干云,使出“萍踪侠影”的功夫,足不沾地,自小径一路奔出,转瞬窜入密林之中。

林间晦暗幽深,暗影幢幢,偶有野兽嘶鸣,诡异可怖,好在明月在天,清辉洒落,依能辨物识途,独孤一陵循着记忆往前奔行一阵,忽听左侧方传来急踏之声,他心下微惊,转眼见身旁枫木高大繁茂,略一思索,脚下一踏,飞身而起,落在树梢高处,蹲身潜伏。

不过片刻,那急踏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不时夹杂哼哧怒吼,很快奔到近前树下,独孤一陵借着微光一看,竟是一只体型硕大,皮毛乌黑光亮的大野猪。

独孤一陵见这野猪双目深红,躯体健壮,獠牙外露,形状狰狞,在原地叫吼翻跳,声势惊人,颇为不好对付,但他既不想啃那难吃的干粮,又在江潮面前夸下海口,只得硬着头皮,知难而上。

独孤一陵屏住呼吸,反手抽出背后链刃,紧握在手,待那野猪停止蹦跳,缓步朝来路行去时,脚下猛然一蹬,自树上跃下,手中链刃夹带劲风,插向野猪背脊。

他这链刃虽不能削金断玉,却也锋利异常,寻常物事一斩即断,岂料这野猪皮毛异常坚厚,刀刃刺入几分,竟是卡在皮肉之中,一时难以拔出。

独孤一陵登时又气又怒,恨极这头野猪,他见不远处有一山壁,脑中灵思一动,松开链刃,提功运气,身子已朝壁上飞去。那野猪被独孤一陵刺了一刀,吃痛怒吼,双目通红,四蹄一蹬,自是紧随其后,朝前奔去。

独孤一陵落在壁上,使出轻身功夫,手脚攀附其上,下刻就听呯的一声闷响,登时山壁颤动,石屑纷落如雨,待到颤动停歇,他低头一望下方,那野猪已是脑袋开花,口鼻出血,身子摇晃一阵,颓然倒地。

独孤一陵面露喜色,飞身而下,自野猪身上取出链刃,抖手一甩,回复原状,方才抹干血迹背负身后,他一拉野猪后脚,本以为可以轻松拖走,岂料身子一滞,竟是颇为吃力,只得几步一歇,缓慢拖行。

独孤一陵拖着野猪回转谷中,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见江潮立身湖边,若有所思,连忙高声喊道:“师兄,一陵回来了!”江潮闻声回头,走近独孤一陵身前,微笑道:“野猪打来了吗?”

“喏!”独孤一陵手上用力,将那头野猪摔在江潮面前,跌坐在地,抬袖拭去额间细汗,大口喘道:“累死了,这野猪可真沉。”江潮抿唇笑道:“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说着,一拖野猪后腿,朝湖边行去,神情竟是轻松自如,丝毫不见疲累。

独孤一陵瞧得心下暗惊,深叹江潮之能,不可小觑,他在原地歇息一阵,渐觉呼吸平缓,气力回复,便起身走至江潮身侧,方才那头大野猪已然解体,分为若干肉块,内脏皮毛等物堆放湖边一角。江潮洗干净手,起身吩咐道:“把这些肉块搬到火边来。”

独孤一陵甚是听话,当了几次搬工,才将肉块全部搬完,堆在火堆之旁,他擦汗之际,便见江潮自车中取出数个瓶罐,大多巴掌大小,也不知作何用处。

江潮在火堆旁捡了地方坐下,又用小刀削了几根细长木棍,将几块肉穿好,放在火上翻烤,手指不时自罐中拈出一点粉末,洒在肉块之上,未隔多久,便有肉香飘出,令人食指大动。他又拿起一个细长小罐,手上轻轻抖动,似一层粉末洒在肉块之上,翻烤一阵,方才自火上取下一块熟肉,递给独孤一陵,笑道:“尝尝。”

独孤一陵接过咬上一口,野猪肉不比家豚肉质细腻,口感略显粗糙干硬,但有各色调料相佐,加之火候正好,味道倒也不错,不由望向江潮,笑道:“好吃!师兄,你手艺可真好!”

江潮翻弄着剩下几串烤肉,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以前和连冷在外执行任务,多是风餐露宿,夜宿郊外,这手艺要是不好,可就得一直啃那难吃的干粮了。”

独孤一陵听江潮又再提起连冷,心中煞是好奇两人往事,犹豫一阵,终是开口道:“师兄,你和连师兄以前也是一个小队的吗?”不知为何,此话一出,江潮神色竟是一黯,许久才听他淡淡道:“快吃吧,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独孤一陵见江潮不肯多说,便不再追问,几块野猪肉下肚,填饱五脏庙,立扫饥饿疲态,大感满足。又听江潮说道:“剩下的肉,就做成肉干吧,也可供路上吃食。”两人忙活一阵,诸事完毕,已是月上中天,天凉如水,快至夜半。

待江潮撒过驱虫粉,两人才钻入车内,不知何时,车底已是铺了一床绵软锦被,瞧去舒适至极,江潮轻声道:“明日还要赶路,快些睡吧。”

独孤一陵与江潮睡在一处,身子挨得极近,淡淡体温透过相贴处传来,令人倍感舒心,他转头望去,黑暗之中,隐约可见江潮俊美轮廓,温润眉眼。

他瞧着瞧着,不知怎地,忽地心中发慌,身随心动,手指已挨上江潮白皙的脸,只觉指下肌肤略显冰冷,似玉一般,滑润细腻,非是雾里看花,而是异常真实。

独孤一陵轻出口气,道:“真好,师兄还在。”他忽觉手上一紧,竟是被人捉在手心,轻轻握住,受宠若惊之时,就听江潮柔声道:“师兄一直都在。”

独孤一陵心下发烫,只觉整个人飘在云端,眼前一切变得虚幻缥缈,犹在梦中,又听江潮催他快些入睡,便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

这日诸事繁杂,一番奔波下来,独孤一陵也是浑身酸疼,困顿不堪,又觉江潮手心滑腻,煞是温暖,心下一安,依言闭上双眼,隔不一阵,便已陷入沉梦之中。

他神智不清,思绪迷蒙之间,忽觉周身一凉,睁眼一望,便见湖面平静无波,似一块碧玉琉璃,通透清亮,忽地,一点涟漪散开,湖面微波荡漾,现出一人面容,初时眉眼尚不明朗,隔着一层水雾,更觉朦胧,渐渐的,渐渐的,那人面容逐渐清晰,晃眼瞧去,竟是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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